轉眼已是平安夜，碰巧又是周六，街上就更加熱鬧了。稍早的時候，路小愛已經和陳威廉通過視頻，聖誕這兩日他要趕著宣傳新戲，沒辦法過來陪她。

“元旦的時候我一定過來，對了，聖誕禮物你收到了嗎？”

陳威廉送的聖誕禮物是一只巧奪天工的純金手鏈，手鏈上綴著十一個小巧的蘋果，其中一個還刻著路小愛的名字。

“為什麽是十一個？”

“因為十一代表一心一意。”

路小愛送的聖誕禮物卻沒有他這樣的心思，她第一次送男孩子禮物，只挑了最尋常的男士香水，花了她大半個月的工資，不是不肉疼的。

街上、商場裏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年輕男女，偶爾也有同性朋友結伴而行，唯有路小愛孤身一人。本來是約了溫暖的，不過她如今大腹便便，行動不便，顏祖說什麽也不讓她出門。而且他花了一番大心思布置家裏，又準備了許多節目，預備和她度過一個浪漫的聖誕節。當然，他也邀請了路小愛，不過路小愛不會這麽不識相，跑去人家家裏當電燈泡。

商場裏有音樂播出來，路小愛跟著哼起來：

街燈微醺 雪花開了

踩 一腳 吱咯 呀 吱咯

我唱 你 來和

掌心貼著 暖的

交換糖果 甜的

櫥窗矮人 眨眼著

公主在哪呢

……

叮叮當 叮叮當 不要哭了

媽媽說過 聽話孩子 獎勵多

叮叮當 叮叮當 聖誕快樂

掛只襪子 來年收獲

……

自己卻是一驚，是夢裏的那首聖誕歌，她怎麽會唱這首歌？難道失憶以前她學過這首歌？她隱隱覺得這首歌是她失憶之前一首很重要的歌，因為印象深刻，即使以前的事情不記得了，這首歌的旋律還刻在腦海裏。

她隨意在商場裏閑逛，買了不少衣服和鞋子，累了就趴在二樓的欄桿上，無意俯視一樓，竟看見黎長原坐在一家賣糖葫蘆的店門口，全神貫註地吃著手裏的水果糖葫蘆。

她萬萬想不到，堂堂一屆副董會喜歡吃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她忍不住笑了一聲。離得太遠，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覺得他吃的很認真，從頭到尾頭都沒有擡一下，吃完之後將竹簽丟進垃圾桶，又抽出紙巾擦了擦手，然後站起來走出了商場。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路小愛有一種感覺，仿佛平安夜的夜晚他大老遠跑到商場來就是為了吃這一根糖葫蘆。

是怎樣的人間美味？

路小愛興致勃勃地乘電梯下了樓，跑到剛剛黎長原坐的那家店，也買了一根水果糖葫蘆。她坐在他剛剛坐過的長椅上，舔舐手裏的糖葫蘆。

薄薄的一層冰糖包裹著各式水果，很甜，短暫的甜之後就是水果的清香和略略一點酸，剛好中和剛剛的甜。味道恰如其分，不會太甜，也不會太酸，的確是很好吃。

吃完，她站起來把竹簽扔到垃圾桶裏。然後她看到了一個人。

黎長原，他站在一米遠的地方靜靜凝視她，目光繾綣溫柔。

他為什麽去而覆返？他在這裏站了多久？

這些都無法考究了，路小愛只覺得自己喉嚨發澀，心臟跳得飛快。就在這時，她感覺有什麽東西掉在了自己的頭上、肩上和手上，細細一看，卻是細碎的石灰。

她詫異地擡起頭，她看到商場的天花板裂了一條縫，然後坍塌、掉落，與此同時她聽到黎長原急切的吼聲。來不及思考，她就被一陣風撲倒好遠，接著，“轟隆”一聲巨響，足有一個麻袋那麽大的石膏板砸了下來。

商場裏靜了一秒鐘，接著尖叫聲四起，紛至沓來的人群一邊尖叫一邊拼命向外逃命。路小愛驚魂未定，尚來不及反應，黎長原已經拉著她隨著人群跑出去了。

到了外面才鎮定下來，撲哧撲哧大口喘著粗氣，因為寒冷，氣息在空氣中化成一縷縷的白霧。

“你有沒有受傷？”黎長原問。

他還拉著她的手，掌心溫熱潮濕，路小愛想抽出來，用力了幾次他都握著不放。她有些惱：“謝謝你，我沒事，你放開我。”

他卻仍是不放，且冠冕堂皇：“人這麽多，小心走散。”

路小愛心想，我又不是跟你一塊兒來的，走散就走散唄。

商場並沒有隨之坍塌，且毫無震感，外頭的建築物也是紋絲不動。不是地震。

“豆腐渣工程。”路小愛心有餘悸，不禁罵道，“太沒有良心了，簡直草菅人命。”過了一會兒又想起什麽，哭喪著臉嚎道，“我的衣服鞋子……嗚嗚嗚……我的錢。”

饒黎長原一臉嚴肅，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走吧，我送你回去。噢，對了，你男朋友呢？這麽重要的節日他都不陪你一起過嗎？”

路小愛溫柔地翻了個白眼：“要你管。”

“我改變主意了，你自己坐公交車回去吧。”說完，竟真的丟下路小愛自己走了。

路小愛楞了一下，對他的反覆無常早已習慣，無所謂地聳聳肩，她伸手去包裏拿手機，無意瞥見自己的手，剛剛被黎長原握過的那只手，掌心裏有一灘血跡。

她心裏突了一下，擡頭去尋黎長原的身影，他受傷了嗎？黎長原早已走遠，她想了想，給他打了個電話。

“你受傷了？”

那邊怔了一下，立刻說：“沒事，小傷。”

路小愛說：“謝謝你。”

“不客氣。”

掛了電話之後，商場負責人出來安慰義憤填膺的人民群眾。這次事故除了一樓的天花板坍塌外並未有其他地方破損，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也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估計短期內沒有任何客人敢來這個商場了。

不一會兒有戴著白色安全帽的保安拎著路小愛的衣服鞋子購物袋出來，路小愛趕緊擠到前面：“這些是我的。”保安核實了信息無誤後就把東西還給了她。

路小愛的心情立刻就好了很多。劫後餘生嘛。

很快溫暖的電話打過來，原來商場出事的新聞早已在朋友圈瘋傳，路小愛解釋說自己沒事。接著又有很多同事和朋友打電話過來慰問，路小愛納悶，誰拍的視頻啊，她的臉這麽清楚？

她在朋友圈翻了一遍，終於找到了視頻，原來並不是路人拍的視頻，而是商場的監控錄像，雖然離的遠，但熟悉她的朋友還是一眼就能認出她。

這一段英雄救美的錄像轉發率驚人，路小愛心想，幸好爸媽不玩朋友圈，否則不知道要擔多少心了。又想，黎長原好像救過自己好多次了。過了一會兒又想到陳威廉，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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